“蜂鳥獸也是這麽說的，沒想到那冷昆陽還是個癡情的主，居然對自己的一個貴妃這麽好。”慕容煥勉強牽了牽嘴角，“我其實不喜歡和皇室的人打交道。”

說到這裏，慕容煥低了頭，話音有些低沈，“原本希望火玄軍團能在江湖爭得一席之地，能保我母子衣食無憂就好，若日後真要和皇室牽扯不清，當初還不如不建呢。”

“姑娘，有時候所謂的避世也並非就真的能遠離是非。就像各大世家，富可敵國，早已不再對天下有興趣，可天下也好，皇權也好，誰又曾真正放過世家呢？要想真正在亂世中得到安穩，隱世並非最好的選擇。只有強大，強大到別人不敢小覷，不敢輕易對你動手，這才能真正做到安好無憂。你也不必想太多，這些事情，蘇門主定會處理得很妥當。”

百裏陌煦何嘗不了解慕容煥的想法，這丫頭向來喜歡自由灑脫，巴不得遠離皇族，如今這蘇怡鳴卻拉著她一步步走近雪漫皇室，讓她在與長風傲、長風暮雨等人打交道的過程中感到種種不愉快，她的心裏肯定有想法。若是蘇怡鳴又暗中與高棉皇室來往，慕容煥定會有猜測有定奪。

百裏陌煦剛想再安撫幾句，卻突然覺得心脈處湧上陣陣寒意，席卷而來的自然還有每日劇增的苦楚。如今這蠱毒越來越盛，盡管運功也只能排出少量毒素，百裏陌煦每日夜間都必須打坐調息，否則那毒就會向著心脈入侵，每進一寸，都如千萬根銀針紮在那裏，深入骨髓地疼。百裏陌煦當即閉了口，暗暗深呼吸，不讓慕容煥發現自己的氣息變得紊亂。今夜只想著見她，只想著消除與她的隔閡，卻把這運功排毒給放在了一邊，只好自己受苦。

“是啊，大鳴自會處置，我懶得去想。”慕容煥心裏暗暗決定，等腹中孩子生下來，自己定要尋個機會離開。她隱隱覺得，蘇怡鳴謀求的絕對不是江湖第一門派那麽簡單，若一直跟在他身邊，自己難免不卷入某些事情。何況，蘇怡鳴已經對自己袒露了心跡，自己既然不想接受他，就不能耽誤他。

“蘇門主年輕有為，定有他的想法。姑娘若是不喜歡拋頭露面的日子，不妨直接告訴他。你們終歸是要在一起過日子的人，有些話說出來比放在心裏好。”百裏陌煦此時的眼裏像蒙上了一層迷霧，看不清未來，看不到自己的希望。他盡力壓著劇痛說出這樣的話，怕的就是自己日後陪不了慕容煥，她又離開蘇怡鳴，無人保護，那他就更不放心了。

“先生總是為我考慮很多，讓我心存感激。”慕容煥擡眼看著百裏陌煦，眼裏漫著溫柔。

這樣的眼神讓百裏陌煦心旌激蕩，手一伸便握住了慕容煥的柔荑，“姑娘，永遠不要對我說感謝的話，能遇到你，我已經覺得是人生最大的福氣。雖然只能這樣遠遠地看著你，但是我也覺得很開心。若說我為你做的這些，其實又何嘗沒有私心？我總是希望姑娘日後偶爾也能想起我，記起我的好！”

“先生，為何你的手這麽涼？你可是病了？”來不及細細去品味百裏陌煦的話，慕容煥首先被他手掌中傳來的寒涼嚇到了。再一回想，似乎今日從他在護城河邊靠近自己開始，他周身上下就散發著這樣的寒氣。

還記得當初在谷泰的時候，自己也曾和“九先生”相攜同行，那個時候並沒有覺得他的溫度如此低啊？難不成，“九先生”病了？心裏一慌，慕容煥的柔荑反握住百裏陌煦的手，在夜色中瞪圓了眼睛去看他的臉，這才發現他真的清瘦了些，“先生，你可是病了？”

感覺到慕容煥的擔心，百裏陌煦心裏一暖，禁不住有些想把她攬在懷裏，卻又怕自己控制不住會流露出太多情感，惹她生疑。末了，百裏陌煦只是擡起另一只手輕輕在慕容煥的手上拍了拍，“姑娘想多了，我修煉的武功就是這樣的路數，修為越高，體溫越低。”

“可是，我真的覺得先生瘦了。”慕容煥還是不放心。

“近一段事情太多了，我天生就是勞碌命，四處奔波不得閑啊！”百裏陌煦笑著收回了自己的手。

“先生若是太辛苦，那就告老還鄉好了，陪陪你娘親，找一個你真正喜歡的女子，過點小日子……”慕容煥這話還沒說完，自己也覺得不妥，九先生這樣的人物，就算真的如他自己所說只是家主的手下，恐怕他的主子也是不會輕易放他走的吧。

“姑娘是說我老了？！”百裏陌煦擡手摸摸自己的臉，誇張地嘆了口氣，“似乎是老了。在姑娘這等鮮花面前，我確實老得不成樣子了。”

“我不過是隨口一說，只是想說先生可以找個借口罷了。”慕容煥當即就笑了。

“從我出手開始，我就是那個家族的人，即便是老了，死了，也屬於那個家族，哪裏來的什麽告老還鄉？”百裏陌煦笑著站起身，擡頭看看月色，“月至中天，已經很晚了，姑娘累了一日早該歇息了。”

“先生明日一早就走？”慕容煥也站起身，緩緩向涼亭外走去。

“一早就走。”

“那我不送了。”

“不必送，我還會來看望姑娘。我還等著姑娘替我們打探消息呢。”

“那我們的確還能再見。”

“當然……”

百裏陌煦手指暗暗一彈，走在前方的慕容煥腿一軟，他上前一步將慕容煥攬在懷裏，不由分說地打橫抱起，“姑娘累了，我送你回房吧！”

慕容煥臉一紅，剛要說什麽，卻覺得腦子一陣發暈，身子一軟，靠在百裏陌煦的懷裏閉上了眼睛。

百裏陌煦低頭看著懷裏的女人，嗅著那熟悉的茉莉香，眼眸顯得格外空蒙……

天邊第一縷曙光即將透過雲層的時候，涼亭中的阿明放下了手裏的酒壺，推推身旁的小武，“哥哥，王爺出來了！”

小武擡眼一看，慕容煥的房門被人輕輕推開，百裏陌煦緩緩走了出來，拍拍門外侯著的妮妮，溫柔地往屋裏看了一眼，轉過頭來。

“兄弟，哥哥我走了，你多保重！照顧好王妃！”說罷，小武飛身掠起，穩穩地在百裏陌煦身旁落下。

“走吧！”百裏陌煦看了小武一眼，身子漸漸隱去，小武也隱去身形，兩人隨即消失。

妮妮看看默默走來的阿明，無聲地沖他揮了揮爪子，轉身走進屋，將房門關上。阿明徑直走進小琴的房間，火玄和喵喵一直守在床頭，見阿明進來，退了開去，只讓阿明去陪著熟睡的小琴。

黎明前的別院異常安靜。除了慕容煥窗下那些小靈獸均勻的呼吸聲，幾乎沒有別的聲響。

慕容煥醒來的時候已是下午，她剛一睜開眼，便看到妮妮掛在床頂上，眨著大眼睛看著她。

“娘親，你醒了？”妮妮跳到慕容煥身旁，小腦袋在慕容煥身上蹭了蹭。

“什麽時候了？九先生走了？”慕容煥只記得昨晚被九先生抱起的場景。

“先生早走了，娘親再睡下去，天可又要黑了。”妮妮的爪子在慕容煥臉上拍了拍，“看來昨日娘親是給累壞了。”

“妮妮，九先生把我送進來就走了麽？”慕容煥揉揉眉心，表情顯得有些遲疑。

“九先生把你放下來，給你蓋上被子便告辭了。”妮妮眨眨眼睛，“娘親怎麽了？”

“沒事，我可能被夢魘住了。”慕容煥總覺得昨晚像是做了一個夢。夢裏的不知道是那個人還是九先生，似乎在夢裏，這兩個人的影子重合在了一起。

“應該是娘親睡多了。”妮妮揮揮小爪子，一副了然的樣子。它自然不會告訴慕容煥，昨夜阿爹可是陪了她一宿。

昨晚百裏陌煦怕慕容煥太累，點了她的睡穴，將她抱回了房，自己也在她身旁躺了下來。妮妮喚來那只蜂鳥獸，問了私下交待它去查的事情。慕容煥一定想不到，這只蜂鳥獸在回來的途中也去了西林都城，打探了百裏陌煦需要的消息。

待蜂鳥獸離去，妮妮自覺地睡到了門外，百裏陌煦放下床幔，抱著朝思暮想的人，他心潮湧動，吻不停落在慕容煥的頭上、臉上和唇上。好多次都忍不住想要加深自己的吻，卻終究還是克制住了那樣的沖dong。末了，百裏陌煦的手輕輕放在慕容煥的肚子上，感受著腹中孩子的動靜，在慕容煥的呼吸中睡了過去。

想必慕容煥在睡夢中也感受到了久違的擁抱和親吻，聽到那一聲聲深情的呼喚和無奈的嘆息，所以搞不清是夢還是現實。只是此刻醒來，她總覺得自己身旁縈繞著一股淡淡的氣息，若有若無，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。心中雖然疑惑，聽了妮妮的話倒也沒再多想。

慕容煥由妮妮攙扶著下了床，洗簌之後便去看小琴，見她氣色好了很多，倒也放下心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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